2012年8月24日 星期五

河北新版《齐如山文集》为何令人痛恶

極權主義社會的文化的特點就是完全意識型態化,堂而皇之不帶愧疚地刪改《齊如山文集》,是一個活生生的意識型態干預歷史文獻的案例。

因为痛感齐如山居然被封锁了将近五十年,被妖魔化了半个多世纪,因为喜爱京剧和对文化问题的研究,我决定要买一套《齐如山全集》。然而,去年十月去台湾的时候没有买到,因为早已经绝版。回到德国,友人来信告知,大陆有两家出版社出版有齐如山文集,问我是否需要。从网上看,河北教育出版社出版的十一卷本《齐如山文集》,是最新出版的。它的印刷和装帧从照片上看很漂亮——精装本、带厚纸封套。此外,说是“学者”——齐如山的“专门研究者”梁燕编篡的。另外那一套则是前几年辽宁教育出版社出版的十五本、平装的《齐如山作品系列》。
只看这些介绍,似乎应该买最新版——新出版,装潢好,内容多。尽管如此,我还是不敢轻易决定买哪套。因为我最怕的、最吃不准的就是这套新编篡的《文集》是否保留了六十年来的恶习——擅自删改、修订齐如山的东西。然而,想到已经开放这么多年,而且编辑梁燕声称是“专门研究齐如山”的专家。我以为,一个学者,一个真的如我这样热爱齐如山的人,是不能容忍对齐如山的文字有任何擅自删改的,因为好也罢,坏也罢那都是齐如山的。况且任何一个稍微有知识的人都会知道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的道理。
现在有点相信“学者”这二字的原因,还因为“开放”这么多年,编者的介绍中也说她和港台交流已经很多,我想,她肯定是应该知道作为历史读物,严肃的出版物应该如何对待一位历史大“家”的。所以,最后我怀着侥幸的心理,没有再进一步考察就决定买这套河北新出版的、梁燕编辑的十一卷本的《齐如山文集》。

2012年8月14日 星期二

洪谦先生为什么没有在国内招收过博士生?(2010旧作)

題送給還學文的照片
七十年代中期,我如饥如渴地读艾耶尔的《语言、真理和逻辑》的时候,七十年代末期,中国重新开放,亨普尔到中国访问的时候,我竟然不知道洪谦先生是二、三十年代著名的维也纳学派硕果仅存的几个人之一,当然也更不知道他的水平和资历根本不在艾耶尔之下。
我这样景仰洪谦先生是因为他不仅是通常意義下的石里克的嫡系学生,而且是非常器重的弟子,他的博士论文就是在石里克亲自指导下,物理学家海森堡过目的一篇典型的维也纳学派對於時間和空間問題看法的作品;他在开放后的八十年代受奥地利和英国剑桥等大学高度尊敬,并且邀请他与艾耶尔等人合作在英奥的大学指导研究生。
我这样景仰洪谦先生,当然不仅是因为上述这些表面的俗名,而更因为八十年代初期我第一次读洪先生“论时间和空间”的论文后所产生的震惊,他对概念准确的把握,简单清楚的行文不在罗素之下。他让我感叹,中国居然有这样的天人!所以其后我不得不思索,何以造成我当时的无知?因为我从七零年开始就自觉地追寻经验主义者们的道路了,可我竟然只知道洪先生是《当代资产阶级哲学参考资料》的编篡者,而尤其不幸的是,由于我当时为了读列宁的《哲学笔记》,居然搜集收藏了一篇洪先生五七年在《哲学研究》上发表的批判马赫的文章。所以我一直认为,他和四九年后所有那些哲学界的人一样,也是一位追随马列主义的宣传匠。对所有这些人,七零年我思想产生反叛之后,在思想领域就再也没有正眼看过他们,包括后来被人们吹捧的顾准、李慎之,当然更不要说李泽厚们。这里我必须要加一句的是,我后来的导师许良英先生深知我的这种反骨和傲骨,但是还是在八二年特别招我去考他的研究生,尽管我们后来还是在思想上分手,但是对此我是永生不能忘记。
照片後洪先生題字
关于洪先生这篇批评马赫的文章,认识洪先生后,他坦率地问我,“你还看到过我别的文章吗?”我说没有,为此他对我说,写过这篇后,他立即后悔,这篇文章从此成为让他终生痛心的事情,为了避免这种昧心的事情再次发生,他决定公开承认自己是唯心主义,从而可以合法地“没有资格”再去写作这类东西。
洪先生的这种不合作和坚持,这种沉默方式也可说在那个残暴黑暗的年代是极为独特罕见的一种方式。
事实上,还不仅如此,这样一位世界级的哲学家独特的沉默,在不同时期有不同的表现!他不仅在所谓改革开放,八十年代后也没有再在国内写作发表过中文论文,而且直到驾鹤西去在国内始终没有招收过博士生,培养博士。
为什么会如此?由于他的淡泊似乎没有人问起这个问题,而这个结果却使那些根本不了解洪先生,甚至可说是没有能力读懂洪先生灵魂的人,如甘阳等人,在洪先生离世后利用回忆洪先生抬高自己。如果这种自我抬高没有对洪先生的歪曲,甚至丑化,也毋须认真对待。但是,不幸这类回忆却正是如此。
洪先生在生前是寂寞的、坎坷的。因为他的哲学追求曲高和寡,为人不肯趋附俗事,所以在文字上从来少有对洪先生记述。正因为此,如果任由这种流言蔓延就会给他带来比生前更多的中伤。为此,作为洪先生学生的还学文,以及因此而和洪先生有些接触的我,希望陆续就我们了解的洪先生,公布一些晚年我们有幸接触和了解的洪先生。
由于我们这代人也已经进入老年,很多记忆不变成文字记述下来就会被遗忘,而我们却还没有感到到了写回忆录的时候,因此这几年我零星地利用通信机会记述了一些当年经历的事情,这里发表一篇我在二〇一〇年给荷兰张英先生的信,供以后研究这一段历史,研究洪先生的人参考。                              ——2012-8-12 德国·埃森

张英兄,你好!

2012年8月10日 星期五

陈寅恪、冯友兰及当代中国知识界问题 ——致友人的信(二)

(2010-4-21)

XX,你好!

你谈到所说理性是指英文的reason,但是我突然想到,陈寅恪“王国维遗书序”所用理性一词,如果一定要对应西文的话,应该指的是理念、理想的意思,也就IdeaIdea这个词,有时候也翻译成观念。

谈到这里,我想加一句,很多词的中文翻译不一,要了解真正描述的意思,必须懂得西文。语言由于是一种思维方法,严格说根本不能够百分之百对译,只能够解释。所以我认为以后在哲学系,乃至物理数学系的教学都要给出西文原来的词来。因为迄今为止我们说的历史学、社会学、政治学、哲学、乃至物理学,其概念范畴都是西方人做出的。一种语言是一种思维方式,所以如果谈论这些学科就必须给出原来的西文。换句话说,不懂西文的人,是很难真正进入这些学科,到达一定深度的。我认为这话是可以这样武断地说的。而更由于现在学术及语言的互相渗透,影响,现在就连专门的中国文化、思想、各种学术研究,如果想准确深刻,也需要西文的根底。

但是,在这里我却还想说,对于陈寅恪来说,由于他的思想和学问根底,也由于这是一篇纪念中国传统文人,传统文化的文章,因此这里使用的“理性”甚至最好不去比照对应西文的意义更好。它应该如“气功”一词一样,真要对应翻译成西文的话,就要直译,就要直接去寻找中文这个词的意义。
你读过钱基博,也就是钱钟书的父亲的《中国文学史》吗?那是一位和钱钟书不可同日而语的大“家”,可是名声却居然不如钱钟书。但这就是人生!

2012年8月5日 星期日

为什么说《零八宪章》和《七七宪章》在根本上是对立的

——就革命还是和平宪政问题争论致友人

由于下周一又要旅行,所以手头有很多前两周外出遗留下来要应酬的事情,暂时无法多写,只能够大略谈谈自己的想法。
你和“平头百姓”的争论,如果我没有理解错的话,是所谓革命还是和平宪政问题。按照我的理解,你们争论的是现实问题,而非理论问题。因为如果说是理论问题,那么这两个问题是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不搭界。革命和宪政是两个不同的概念范畴问题,一个是政治学、社会学问题,一个是法学问题,无从争论。而和平和宪政连在一起,就更是一个操作层面的问题了。这就是说你是想和平地实行宪政。
为此,谈操作层面的问题,和平地实行宪政问题,首先是你实行的是什么宪政。现在共产党的那个宪法吗?这就是《零八宪章》的问题所在,他们是要在现实的那个一党专制为前提的宪法下所谓“和平演变”。那是一种自欺欺人,能达到的是麻木民众,为自己换来利益,而非推动社会进步。七六年后最近三十年来中国社会除了可以物质享受了,其它一切如江河日下的原因就在于七六年后如此提出问题的知识精英麻痹了社会。这也是造成八九年东欧变了,我们继续如此的根本原因。所以无论是用什么样的操作手段,都必须首先明确,最根本的是不要这个极权主义的宪政,而是要一个新的价值下的宪政,亦或回到四七年的宪法。
为此,我对刘晓波的看法也是在这个基础上的,下周我到台湾准备演讲的题目是,当代的西

2012年8月3日 星期五

“科学”还是“伪科学”问题争论中的盲点

我现在的居住地——德国,应该说是世界上最保守、最排外的地区之一,但就是这个德国,最近二十年来一个很重要的变化是,中医已经慢慢地进入到德国的民众生活中来,预料近期中医还会在德国有相当程度的发展,况且德国的保险公司已经开始有条件地支付中医医疗费用。我想这个变化,在西方其它地区生活的人也应该能看到。
然而与此同时,最近在中国大陆却出现了一场逆人类变化方向的、带有毁灭性的闹剧。以何祚庥为首的一群人掀起了一场对中医的讨伐,认为中医是“伪科学”,要废除中医。这的确是一个不仅让西方民众难以理解,而且让西方学界也瞠目结舌的现象。不仅如此,接下来的争论,所使用的方法、语言,论述方式,实际上无论正方还是反方,都令西方的科学界、科学思想和科学史界如入云雾山中,无所适从。
要想完全说清楚这个反差,当然不是几千字所能够完成的。但是,只就表面的提问,三言两语,其实也能够让中国的知识精英们深思。
在现今西方,不要说中医,乃至风水都开始越来越流行,没有人因为它不是科学而抨击反对。难道科学的发源地西方学界竟然不如中国的何祚庥们对科学是何物理解深刻?在现今世界,多元论已经普遍被思想界接受,多元文明、多元文化、多元思想,何祚庥们争论的难道不是早已被扔到垃圾堆中的“唯科学”论?
科学(Science)是什么,在西方来说,其实更准确说是对共产党社会外的一般学术界来说,